姜婷踏进家门时，天边刚露出鱼肚白。
她的动静大得把我从睡梦中拽了出来。
“陆晋，我就一晚没在家，你这是要翻天啊？”
我推开门，瞅了一眼餐桌上的一片狼藉，啥也没说，直接去刷牙洗脸了。
姜婷那洁癖劲儿，我清楚得很，她肯定受不了我昨晚烛光晚餐后的残局。
以往，我都会收拾得干干净净，死心眼儿地等一个夜不归宿的女人到天明。
但是昨晚，在看到王斌发来那热吻的照片后，我突然就放下了。
喝了点红酒，倒头就睡，不用为了等姜婷而开着灯睡沙发，感觉真不错。
“我跟你说话呢，你耳朵聋了？”
我吐掉嘴里的牙膏沫，含含糊糊地回她：
“看不顺眼就自己弄。”
姜婷的脸一下子就黑了。
没想到的是，她竟然真的撸起袖子，开始清理我留下的烂摊子。
当她发现我喝了十瓶红酒时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：
“你一个人全喝了？”
结婚那会儿，我们一块儿酿了10瓶红酒，说好了每过十年开一瓶庆祝。
但我昨天，自己喝了一杯。
其他的，全倒了。
我不想跟她解释，就随便点了点头。
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，然后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，以为我是在借酒消愁：
“你喜欢的灌汤包我没买到，不过隔壁有海鲜粥，你先吃点，我这就去给你煮醒酒汤！”
“嗯。”
先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，这是姜婷一贯的套路。
我没揭穿她。
就在十分钟前，王斌发了条微博。
[某人一大早就去码头买最新鲜的海鲜，就为了给我炖一碗海鲜粥，幸福得不得了。]
照片里，那个在家从不沾水的女人，围着一条深色围裙，正专心致志地处理海鲜。
我打开饭盒，海鲜粥已经凉了。
里面只有几片葱花和芹菜叶，海鲜的影子都没见着。
我把粥扔进垃圾桶的时候，姜婷正好回头。
“陆晋！我特意去排队给你买的，你别不领情！”
她以为，她撒个谎哄哄我，我就应该算了。
我面无表情地告诉她：
“我最近海鲜过敏。”
她切生姜的手停了一下：
“就你最事儿！”
我知道她本来想说什么。
骂完，她收起怒气，专心给我煮醒酒汤。
只是这份专心，和处理海鲜时的专心，完全不是一回事。
她手机响了，让我帮她拿过去。
我瞟了一眼，是王斌发来的。
我直接就把那消息念给她听了：
“婷婷，我感觉自己就是这个星球上最幸运的家伙。”
姜婷没想到我会用那种软绵绵的声音念给她听，立刻就火冒三丈，把手里端着的盘子往地上一摔。
“你是不是不犯贱就活不下去啊？”
碎片从我脚上划过，一阵刺痛。
我看着脚上突然涌出来的血，冷笑着对她说：
“王斌不就是这样跟你说话的吗？”
姜婷一看到血就头晕，赶紧扶着灶台，慌慌张张地骂我：
“你傻啊，不知道躲开吗？别以为故意受伤我就会心疼！”
我没搭理她，转身去找药箱止血。
发现血止不住，我就随便包扎了一下伤口，医院，姜婷非得让我先喝醒酒汤。
我根本没醉，也不想喝她煮的东西。
推来推去，那滚烫的醒酒汤全洒在了姜婷手上，立刻起了水泡。
她轻轻吸了口气，竟然没骂得太难听。
“你这是故意跟我过不去是吧？这下好了，医院吧。”
到了车库，她说她开车，我脚疼得厉害，也没拒绝。
看我坐到后座，她又开始发牢骚：
“怎么？副驾驶有毒吗？”
我打开窗户，散散味道。
毒是没有，但王斌身上的古龙香水味倒是挺浓。
在姜婷阴沉的目光下，我随口说：
“你晕血。”
这个解释好像让她平静了一些。
“我昨天不小心把香水洒了，味道可能有点冲。”
说完，她把只剩一半的香水递给我：
“我亲手调的，本来是三周年纪念礼物，洒了一半，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。”
我不会吃别人的剩饭，不会用别人用过的香水，也不会要别人用过的女人。
我没接也没问她，直接拒绝了：
“血快流到车上了，医院吗？”
她自找没趣，闭嘴了。
但她时不时从后视镜看我，好像有话要说。
我假装睡觉，她终于开口了：
“我妈叫我们今天回趟老宅，你能不能”
她怕我把王斌已经回国的事说出来。
我已经决定离婚，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复杂。
特别是丈母娘要是知道我是因为王斌离婚，这婚就更不好离了。
我点了点头，姜婷明显松了口气。
医院，车里都安静得可怕，但我头一次觉得我和她之间的沉默不尴尬，反而挺好的。
她眯着眼睛把我送到急诊科，然后像逃难一样去了烧伤科。
“我拿点药就过来陪你！”
“弄完了一起回去陪我妈。”
急诊科这时候有个车祸患者，满身是血，姜婷晕血得根本不敢睁眼。
医生给我忙活完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。
姜婷一直没来找我。
倒是丈母娘打来电话，问我啥时候到。
手机上跳出王斌的微博，我看到他更新了一条：
“海味吃多了肚子痛，某人吓得魂飞魄散，幸好医生说只是吃多了。”
我扫了一眼照片，医院。
看来今天姜婷是回不去老宅了。
我也不愿独自面对丈母娘的催生压力，于是找了个理由推脱。
医院时，因为没吃早餐，肚子突然一阵绞痛，胃里翻江倒海。
我不得不扶着墙，干呕起来，额头上冷汗直冒。
一位医生路过，立刻扶住我，关切地问：
“先生，你还好吗？”
我摆摆手，谢绝了她的关心，径直朝洗手间走去。
谁知一转弯。
“阿斌，你还是老样子，总是让人不放心，贪吃不听劝，吃多了多难受！”
“婷婷，谁让你做的海鲜粥那么香，我恨不得连锅都吃了。”
我看到王斌那副恨不得把姜婷吞了的样子，更想吐了。
姜婷被夸得满脸笑容：
“喜欢吃我做的，随时欢迎，但别再贪吃了！”
王斌抬头看见我，得意地搂住姜婷的脸，霸道地亲了上去：
“盖了章就不能反悔！”
姜婷那双我精心呵护的手，从未为我做过一顿饭，却愿意随时为王斌下厨。
初恋的魔力真是强大。
肚子痛得厉害，额头的汗珠已经顺着脸颊流下。
我知道，我现在的样子，一定很糟糕。
看了一眼旁边的洗手间，又看了一眼深情对视的两人，我选择转身离开。
但王斌却叫住了我。
“陆晋？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王斌看到我站在皮肤科诊室门口，眼睛一亮，朝我走来。
两人走近，王斌看我的眼神里满是轻蔑。
“你跑什么？怕我们发现你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？”
姜婷看到我时，笑容瞬间消失。
“我不是说过我会去找你吗？你这样跟踪有意思吗？脚受伤了还这么不老实？”
我抬头看着姜婷，她似乎在等我感谢她。
感谢她相信我没有得脏病。
感谢她在王斌面前给我留面子。
她的脸上没有被揭穿的慌乱和尴尬。
反而全是责备我的冷漠。
而我现在满头大汗，似乎不值一提。
我绕过他们俩，直奔后面的洗手间。
王斌却突然挡在我面前，我本能地不想让他碰我。
没想到轻轻一甩，王斌就摔了个四脚朝天。
姜婷动作迅速，一把扶住了王斌，同时反手把我推倒在地。
“陆晋！”
“你闹够了没有？”
她力气不大，但我脚上的伤口刚缝好，麻药一过，那疼痛让我站都站不稳。
这一下摔得我头晕目眩。
腹部和脚上的疼痛，连带着胃也跟着痛，太阳穴也跳个不停。
我只想赶紧去洗手间吐个痛快。
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，姜婷却抓住我的手腕不让我走。
“给阿斌道歉！”
她那冷冰冰的眼神，完全没注意到我脚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了。
全身上下都在告诉我，痛得要命。
我用尽全身力气，才勉强站直。
强压着怒火，我让姜婷放手。
她紧紧捏着我的手腕，指甲都掐进肉里了。
我的手腕立刻红了一片，但我不能屈服。
“你没看好你的狗，关我什么事？”
“再不放手，我可要把你们的好事传回老宅了！”
姜婷松开了我的手腕，眼睛红红的，给了我一巴掌：
“陆晋！你敢！”
她好像在想怎么骂我才合适。
但下一秒，我就吐了出来。
这完全是因为我肚子太痛，胃的反应，不是我故意的。
姜婷离得太近，被我吐了一身。
比起我那苍白的脸和满头大汗，她连衣裙上的污渍更显得狼狈。
这让我感到一丝莫名的满足。
姜婷看到我红肿的脸，眼中也满是痛苦，却没有因为我弄脏她的衣服而发火。
她忘了旁边还有王斌，下意识走过来想帮我拍拍背：
“谁让你昨晚喝那么多酒？肯定是肠胃炎犯了！你真是一天不作就不会死！”
她身上那股恶心的味道，让我捏着鼻子往后退。
姜婷的手落空了，脸上的关切也消失了。
“陆晋！我真是给你脸了是吧？”
我没理她，一瘸一拐地去洗手间清理自己。
姜婷终于意识到我脚受伤了。
愧疚在她脸上一闪而过，她跟着我进了洗手间门口哄我：
“好了，是我不该打你！你自己非要跟踪，不嫌丢人吗？”
“我带你去看看脾胃科医生，别闹了，行不行？”
这是王斌回国后，她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话，像哄小孩一样。
但我却更加反胃，忍不住又干呕起来。
姜婷难得的慌了，不顾这是男厕所就冲进来帮我顺背。
“滚！别碰我！”
我毫不犹豫地拍开了姜婷伸过来的手。
她的动作僵住了。
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惊讶，随即愤怒不已。
“你这大老爷们儿，心胸能不能开阔点？”
“既然给了你姜家的女婿身份，你就得拿出点男子汉的气概来。你这么不懂事，那就离婚吧！”
这已经不是姜婷第一次拿离婚来威胁我了。
但这次，我第一次平静地看着她，坚定地说：
“行！”
姜婷没等到我慌乱的道歉。
第一次被我这样冷落，她整个人都受不了这种反差，气得跳脚。
“陆晋，你什么意思？”
我一字一顿，声音坚定：
“我说，我们离婚。”
说完，我从随身携带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年前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，递给了她。
姜婷看着那份有些发黄的离婚协议，满脸的不敢相信：
“你这是在玩什么花样？欲擒故纵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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